五月的小區(qū)，楊柳依依，姹紫嫣紅。徜徉間，一陣陣清幽的花香隨風飄來，整個院落都包裹在它的香氣之中。原來是花園中的幾株沙棗樹開花了，那熟悉的芬芳，久違的氣息，心都醉了。面對眼前的萬紫千紅似乎習以為常，而對沙棗樹、沙棗花卻情有獨鐘、魂牽夢繞，那是因為我是伴著沙棗樹長大的。
沙棗樹是一種耐堿、耐旱、耐寒的樹種，老家的黃土地上，房前屋后、道旁渠邊、壟田阡陌間，到處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。沙棗樹的外表極不惹人注意，葉雖綠但不是碧綠，而是灰綠；花雖黃，但不是金黃，而是淡黃。它的枝椏有刺，在冬天時為灰色，發(fā)干，春天灰綠，其樹干卻無論冬夏都是古銅色。沙棗花花朵小得很不起眼，更沒有什么美麗可言。它長著很對稱的四片黃色花瓣，看到它就讓我想起長在南方的桂花，想到古人描述桂花的詩句：“揉碎黃金萬點輕”，這樣的描述也很符合沙棗花的嬌俏美麗。小小的金喇叭似的花兒，一串串若隱若現(xiàn)的藏身在密密的綠葉縫隙里，像個頑皮的孩子捉迷藏，一陣風起，滿樹的黃金片搖搖晃晃，閃閃爍爍，像星星，像童話，又聞得芳香撲鼻，沁人心脾，真是讓人心醉神迷。它一年一度地綻放出幽香的花朵，但無意苦爭春，直到春末夏初，才最后暗香涌動、吐露芬芳。一如家鄉(xiāng)的人、家鄉(xiāng)的地、家鄉(xiāng)的味道。
五月天的初夏時節(jié)，生產(chǎn)隊上班的大人們勞動回來，天氣很熱，大家就在門前空場上吃飯，小伙伴們嬉戲期間。這時隱隱約約飄來醉人的沙棗花香。那沁人的香味飄飄漫漫，流溢不絕，好像萬物都融化在這清香之中。樹影婆娑，月照窗紙，更是香浸草屋滿地霜。每年五六月沙棗花開的季節(jié)，那悠悠香味，飄出好幾里遠，讓每一個聞見的人都為之著迷喜愛，農(nóng)戶人往往折上幾枝，帶回家插在瓶中，便能保持十天半月卻依然生機盎然、花香襲人。屋子里充滿了沙棗花清爽的香味，人的精神也往往為之一振，夜晚枕著沙棗花的香味入眠，會睡得格外的香甜和寧靜。沙棗飄香過后，接著而來的就是黃土地上仲夏的麥香和金色的麥浪。陰歷十月，沙棗樹已經(jīng)開始落葉，只有那些沒有被風刮落的果實還稀疏地綴在樹上，有的鮮紅鮮紅，有的沒有變過來，還是原來的青綠，形狀也有滾圓的和橢圓的兩種。饞嘴的小伙伴們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，爬上去小心翼翼地避著枝條上的尖刺，摘一些大家分享，澀澀的，倒也有它自己的味道，
上世紀80年代初，我上的中學是在一個小鎮(zhèn)上，校園里有各種樹木，其中就有許多沙棗樹。沙棗花開的季節(jié)，整個校園花香四溢。清晨，在樹蔭下，濃郁的花香里書聲瑯瑯，夜晚，月上東山，萬籟俱寂，學生上晚自習，平房教室里安靜地只能聽到寫字的沙沙聲，一陣陣沙棗花香飄進，讓人想起宋人詠梅的名句：“暗香浮動月黃昏”，其實，這句移來寫此時的沙棗花香又何嘗不可？同學們掐一些沙棗花穗夾在書中，時間長了，花雖干枯了，但幽幽的花香依然伴著書香、伴著苦讀的莘莘學子。
前秦詩人趙整有詩云：“北園有棗樹，布葉垂重蔭；外雖多棘刺，內(nèi)實有赤心。”我以為他稱頌的棗樹就是沙棗樹。沙棗樹在廣袤的寧夏平原，在綿長的河西走廊，在遼闊的天山南北，都有它的身影。一叢叢、一排排、一片片。它生命力很強，抗旱，抗風沙，耐鹽堿，耐貧瘠。所以極易栽種，只要澆一次水，無論扦插栽苗，都能成活，也能在戈壁荒灘上生存下來。三兩年，它就能夠郁郁蔥蔥，儼然是戈壁灘上的一道優(yōu)美風景線。數(shù)年之后，就成了大漠中一堵阻擋風沙的長城。它們矗立著成群結(jié)隊手牽手連成一片組成一道道樹墻，或者獨自悄然地站立著。它的根力所能及的奮力地向下扎著，汲取所需的營養(yǎng)和水分。它的枝干頑強地向上伸展著，就像是面對蒼天的呼喊。它們頑強地挺立著，儼然就是守衛(wèi)荒漠的守護神。任憑有多大的沙暴，也對它無可奈何。它扎根于北方荒漠，“受命不遷”、“深固難徙，更壹志兮 ”，面對多么惡劣的環(huán)境也毫不退縮，給酷熱的夏季送來絲絲清香，給浩瀚的戈壁荒原添姿加彩，保護著萬頃良田、片片綠洲。
五月，又見沙棗花開，五月，又飄沙棗花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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